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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全国的疫情却仍未止步。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大一线城市先后出现确诊病例。特别是北京,冬奥会临近,压力更大。1月19日,首都又发现了5名本土新增感染者。5人全是冷库装卸工,其中4人在同一家单位,另一人为同住密接。其中,2人出现了
要过年了,全国的疫情却仍未止步。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大一线城市先后出现确诊病例。
特别是北京,冬奥会临近,压力更大。
1月19日,首都又发现了5名本土新增感染者。
5人全是冷库装卸工,其中4人在同一家单位,另一人为同住密接。
其中,2人出现了咳嗽症状,自服药物未就医。
1月19日,北京朝阳区公布了一份流调,被流调人叫老岳,44岁,是住在朝阳的一名装修材料搬运工。
他的流调报告,看哭了所有人。
1月19日,北京疫情防控发布会现场通报,朝阳区新增一例无症状感染者,现住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主要从事装修材料搬运工作。
流调信息显示,感染者的行程轨迹涉及东城、西城、海淀多区,辗转多个工作地点,常在凌晨工作。有网友据此称他是“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
这位感染者名叫岳荣贵。
他的流调从元旦深夜23:30开始。
举国欢庆的深夜,他在一家酒店工作到黎明4:43。
过去14天,他去了28地打零工。
乔丽致、木偶剧院、台湖、龙湾别墅、珠江绿洲、远洋一方、顺义祥云赋、万科翡翠、海淀农科社区、雅成一里、水郡长安、胡大簋街、建国门壹中心、丽宫别墅、中关村、购物中心……
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清晨。在艰辛的劳动中,老岳迎来2022年,没休息一天。
工作时间、地点都不固定,出大力,熬大夜。
北京很大,他穿梭在各个角落,从南到北。
老岳的打工地点
早6点-晚23点,北京货车禁行,所以,老岳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从深夜搬运到天明。
1月10日,他在北京的寒夜中奔波了5个地方。
0点时分还在东城区的胡大簋街,凌晨4点去了通州区,上午9点又跑到顺义区……
9小时打工跨三区,北京的冬夜,可不是一般的冷啊!
这18天里,他只有一次就餐记录。
那天中午,他独自一人去了朝阳区双桥丝路美食。
吃完这一餐,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他从下午2点一直干重体力劳动到21:30,辗转了三处工作地点。
17号那天,他去了趟邮局,因为舍不得快递费,他选择了邮寄信件。
18号,终于要回家了,他早早赶到车站,走上了开往山东的列车……
然而,屁股还没坐热,36分钟后,由于疫情通报,他又回到北京南站,被带走了……
如今,还在隔离的岳荣贵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感染的。
他只有望着窗外长叹一声,2022的春节,就这样过了。
他是众生中的一人,他试图在众生中尽力为人。
20日,中国新闻周刊发文《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来北京找儿子,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对岳荣贵的人生进行了复盘:
父亲瘫痪,母亲重病,大儿子走丢,一个人养六口人等细节,令众多网友瞬间破防。
这也解释了,流调报告中为何他要穿梭北京各个区,从事各种体力工作,并常常工作到凌晨,人生不易、无可奈何。
44岁的岳荣贵,早早就白了头。
老岳的流调信息公布后,他同村的网友称,这些年他一直在边打工边找儿子。
老岳性格内向,为人“老实”,偶尔脾气有点急。
今年44岁的他,从河南老家来到胶东半岛,以打渔为生,已经在海上拼了十几年,一个月“挣几千块钱”。
他打鱼时,妻子林颖(化名)在家晒海带,一天能赚100元。
虽然并不富裕,但二人养育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初中毕业进厂打工,小儿子继续读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老岳走失的儿子
直到2019年8月12日,老岳的天塌了。
那天,他19岁的大儿子岳跃仝在荣成市东山镇东山汽车站候车厅走失,从此音信全无。
有人说孩子可能被拐进了黑工厂或传销组织,急疯了的老岳却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大海捞针般,游走于各个城市寻人。
寻子,不仅是心理上的磨难,还需要很多很多钱。
他稍微攒够一点钱,马上继续找儿子,这些年,老岳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跑遍了好多地方。
为了省钱,他在车上驮着被子。
“他不上宾馆,累了就在车上睡觉。”
这一张皱巴巴的寻人启事,无论走到哪里,老岳一直揣在怀里。
无数个寒夜,这薄薄的纸熨帖着他,那是他的心脏,离儿子最近的地方。
因为儿子曾在北京当过帮厨,所以岳荣贵来到这里寻亲。
“我去年就去过北京打工,去了两次。”
可偌大的京城,儿啊,你在哪里啊?
老岳的儿子
除了找儿子,老家还有老父母。
老岳是家中长子,还有一个弟弟,老父母都年过七旬,父亲常年瘫痪在床,母亲患有心脏病,需要赡养。
2021年冬天,老母亲在家摔了跤,骨折入院,弟弟在医院照顾母亲,老岳只得赶回家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
11月25日,他匆匆赶回家,带给父母自己所有积攒的钱。
12月14日,老母亲终于出院了,老岳雇了一名护工贴身照顾。
老岳继续回到北京打工、赚钱,找儿子,很需要钱,赡养老父母,也很需要钱。
就这样,44岁却已双鬓斑白的老岳再次上路了。
12月16日,他通过一打工群拼车回了北京,同车9人,互不相识,却都过得艰难。
之后,就是夜以继日的打工。为了省钱,他租住在石各庄南门一个10平方的小屋里,700元月租,已经是能租到的最便宜的房子。
这个憨憨的男人苦涩地笑着,“只要不漏雨,能睡觉就行。”
老岳加入了一个招工平台的微信群,每天会有各种老板在里面发需求,比如“几百袋沙子、水泥需要扛”。
如果价格合适,老岳就去干:
“一般一袋水泥或者沙子,不上楼是1元,要是上楼就加钱,比如3楼,一袋就是3块,4楼,一袋4元。一袋沙子60斤,一袋水泥100斤。
有时候干得好,老板高兴会加个微信,以后有活还找我;要不好的话,就是面对面付款,不再联系了。”
短短14天,老岳给20多个老板干过活。
因为拉建筑材料、建筑垃圾要用大货车,白天不让进城,只能晚上11点后进城。
因此,老岳的主要工作时间是在后半夜。
体力活,一次能赚200-300元。
“白天上午睡觉,睡四五个小时,中午再出去找活,这样就能多挣点。”
在北京打工的经历,他不愿多谈,只有提到儿子,才会说上几句。
他说,我不是“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我只想找到儿子!您能帮帮我吗?
被网友称为“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岳荣贵,其寻子之路还是传来了不幸的消息。
今天,据威海警方通报,岳荣贵的长子岳跃仝已经不幸去世。
2020年8月12日18时许,荣成市公安机关接岳某显的妻子李某英报警,称其儿子岳某仝(时年19岁,在当地务工)于当日9时许失踪。
公安机关通过调取监控、轨迹追踪、走访调查、发布寻人启事等方式开展查找工作,经调查未查到其下落,也未发现有价值线索,后将岳某仝列为失踪人员进行调查。
14天后,荣成市公安机关接群众报警,在当地一水塘内,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男性尸体,经现场勘查、尸体检验和外围调查,未发现有犯罪事实存在,不符合立案条件。
荣成市公安局采集岳某显夫妻血样进行DNA鉴定比对,并经威海市公安局复核,确定为岳某仝,但岳某显夫妻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
稍早前,知情人士称,“他弟弟和我们说过他们全家去领尸体……全家都无法接受。现在关键是当时做了DNA没,本人说没做,公安说做了,就看公安能不能拿出证据证明吧。”
而从警方通报看来,2020年8月26日,警方在当地一水塘内发现的尸体,经DNA鉴定对比,确定为岳某仝,但岳某显夫妻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
根据公开的活动轨迹,从1月1日至1月18日,岳荣贵的工作范围涉及东城、西城、朝阳、海淀等多个区域,辗转了20多个地点打零工,且多天都是在凌晨。流调公布之后,他被网友称为“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
岳荣贵接受媒体采访说,自己老家在河南,妻子和小儿子目前在山东威海生活,父母身体不好,生活压力较大。他表示,目前自己租住在北京一间10平米左右的房间里,工作主要是打零工,联系装修包工老板从事材料搬运工作。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岳荣贵在采访中提到:
“2021年10月12日,他们看我上访,说有个尸体是我儿子,让我去荣成市第二医院认尸。我看到那个人,脸看不清,很胖,圆脸。我儿子身高1米74,很瘦,长脸。我就觉得不是我儿子。我说要化验尸体的骨头,他们也不愿意。一开始说去威海市公安局做实验,得要几十天,后来又说法医出差了,又过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你别烦我了,别给我添加负担了。”
此前有传言,今天警方会发布岳某仝已经不幸死亡的通报,对此,岳荣贵仍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长子是失踪,不是去世,并表示会继续找下去。
查看了岳荣贵夫妇的快手账号,岳荣贵的快手账号是“家和万事兴,宗显”,妻子的快手账号是“金玉满堂!?”。
2018年10月至今,岳荣贵共拍摄了351条视频;其妻子的主页上显示着901条视频。
从警方通报来看,2020年8月12日是岳跃仝失踪的日子。而这一天,也是岳荣贵夫妻俩生活的分水岭。
此前,夫妻俩的快手视频几乎为分享生活。2020年6月14日,岳荣贵发布了一条游玩的视频,配乐是曲调欢快的《真心真意过一生》,有网友评论道:“老同学够潇洒。”
2020年8月23日,其视频的背景音乐换成了《苦苦思念的人》。
2020年8月27日,岳荣贵第一次发布寻子视频,配上了三张图片:
一张是岳跃仝的正面照,
一张疑似是岳跃仝和弟弟的合影,
还有一张则是岳跃仝网上传播最广的那张照片———穿着一身黑衣,斜倚在树上。
配文是“儿回家吧,您妈都快急死了!!!”
此后,岳荣贵发布视频中更加频繁地出现了寻儿字眼。
“儿啊!回来吧!爸妈太想你了,光想大哭!!”
“儿啊,你在哪里嘞。我在天津嘞,来找你嘞!”
“儿啊,你在何方!!”
他妻子所发的视频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寻儿字眼。2020年9月19日,其妻子发布视频称:
“仝仝,你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你不是想要华为手机吗,我去给你买,给你邮过去,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不想来也可以,我给你邮过去。”
据某自媒体编辑整理发现,每晚7点到8点,岳荣贵的妻子会用快手录制一首歌,有:
《亲爱的我真的好想你》、《我把思念捎给你》、《有没有一种思念永不疲惫》、《飘雪的季节更想你》、《失去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离开我》、《等你等你了那么久》……
其中《苦苦思念的人》、《我把思念捎给你》常被寻子的快手用户用做背景音乐。
岳荣贵也喜欢通过歌曲表达对生活的态度。刚开始在某视频APP,岳荣贵常用《干就完了》《钱不好赚》;遇上集市,他会随手抓拍,配上《美了美了》《口哨战歌》。
儿子走失后,他选用的是《走到哪里都会想你》《人这一辈子太累了》《苦苦思念的人》,歌词都是“想你”“念你”。
北京的流调轨迹,太过真实。
老岳的流调,与海淀一位26岁感染者的流调,不妨作一对比:
老岳:寒夜,辛苦四处打工;后者:购物中心、滑雪、脱口秀;前者……
灯红酒绿是北京,披星戴月也是北京。
三里屯、SKP中心是北京,城中村也是北京。
生活优越,生活艰辛,两种人生。
也许,昼伏夜出的老岳,看不到金融街名品店琳琅的灯火,听不见脱口秀的笑语喧哗。
18天以来,那唯一孤独的午餐,已经是老岳难得的奢侈……
也许某一天,海淀那个姑娘在木偶剧场看演出。而她坐着的椅子,或许就是某个深夜被老岳搬进来。
这二人之间如此之近,却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普通的流调背后,道尽了人生的辛苦和努力。
虽然流调的对象群体极小,折射的却是现实人生。
19日,北京5例本土新增阳性,全是冷库装卸工。
显然,越是体力劳动者,越是接触不洁环境的人,越是工作时间长的人,越容易被感染。
怎样让艰辛的付出多些回报,怎样让挣扎在底层的人们,更加安全更有尊严,需要全社会的关注。
作为个体,我们每个人注定做不了多少,但是哪怕伸手拉一把,也会让他们感觉到力量和温暖。
既然警方已作出了权威的回应,愿岳荣贵早日解除隔离,与家人团聚,相拥着,早日走出失去亲人的悲伤。
愿新年的阳光,打到每个人身上。
愿岳荣贵一家,苦尽甘来。
愿所有努力生活的人,都能在尘世获得幸福……
陈夕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