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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古王所罗门曾如此说过: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所罗门为何会说出这番话,答案已不可考,让人格外诧异的是一位荣耀无比登上人生巅峰的君王,竟然会说出这般极其沉思冷静的句子。
或许如同悲者会渴盼乐,乐者也会自觉不自觉念及悲。
乐是悲者的向往,悲是乐者无法躲避的宿命。
谁知道谁的悲乐交替,谁又能掌管谁的悲乐往复?
说一切都有定数,到底是坦然,还是无可奈何,是无可奈何的坦然,还是坦然的无可奈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悲和乐,从来就不遥远。
词人晏殊可谓是深解个中真义,他在《木兰花》中如此写道: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玉真,汉语中通常以此称呼特定的人或物,
用于指人时,一般是指仙女。
唐曹唐在《刘阮再到天台不复见仙子》中的一句“再到天台访玉真,青苔白石已成尘”,寻访仙子不见的怅然之情扑面而来。
此词后来所指泛化,不再仅限于仙人,凡人亦可被堂而皇之地冠以此美称,上至公主下至歌伎,都可以一笑受之。
这到底是福利下放还是凡人越界,暂且不论,我等凡夫俗子需要意会的是,不管用在谁身上,称呼中的出尘之气,依然呼之欲出。
玉真,又是初见,情形何等美妙,已无须赘言。
再加上柔风微暖的时节,池塘水绿的悦人景色,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沉醉。
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这位玉真,不仅有着超高的颜值,而且还才艺傎佳,能歌善舞。
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此句中前半句是对玉真歌喉的描述,后半句则是对她舞姿的刻画。
琤琮,本是金玉碰击之声,形容人声,足证其清越嘹亮,宛如天籁。
舞腰红乱旋,身软腰活,伴着大曲“破”段声繁拍急的部分,玉真舞成一团焰火,灼灼引爆观者的颠峰观赏体验。
人美,歌美,舞美。
得一美者可以无憾,得三美者,此得只可遇,不可求。
难怪词作中人“记得”,遭逢此景,谁又能忘记人生中如此美妙的时刻呢?
如此看来,给她以“玉真”的称呼,的确是实至名归。
玉真当然是令人难忘的,然而若是晏殊将关注点只放在她身上,那么这首词的格局注定只是一首普通的怀人之作。
不管词作本身有多么华丽或深沉,结局都是如此。
不过晏殊就是晏殊,他的视野,常常是跳脱的。
从玉真一个人,过片后转到了更多的人身上。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
这可能是初见玉真的那场筵席,也可能是另外的一次。
又或者,是晏殊无数筵席记忆中某些模糊的共性,聚拢在一起,成为他美好回想的一部分。
其他的细节都被略过,词作者选取的是醉后的情形——
这正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词作者着笔之处不在于醉,而在于醉后,在于醉后那种不知时光流逝的畅快经验。
如果人生有极乐,这肯定能算得上其中一种吧——
三五友人,相聚开怀,杯盏往来,欢笑阵阵。
所有的烦恼在此都烟消云散,所有的拘束在此都统统走开。
真朋友,真性情,真释然。
从初见玉真的欢乐,到这里的友朋相聚之乐,词作中欢乐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一浪盖过一浪。
每一波,每一浪,都那么让人动容,又都那么让人嘴角上扬,忍不住跟着作者一起心胸畅快起来。
如果,词作到这里戛然而止,那么它无疑是一首无比欢乐的佳作。
可惜,这样的情形只能是一种“如果”,词作的最后一句,陡然直下,瞬间将读者带到了另外一种情绪之中: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那些曾经陪着我一起赏花的朋友们,可能是玉真,可能是别的亲密好友,转眼间,时光就把他们冲到了不同的地方,再想要寻觅,能够找到的,竟然十不足五。
多么令人喟叹!
从欢乐到惆怅,距离,只有一步。
是的,或许晏殊想通过词作表达的,就是这一点。
我们当然可以说晏殊描述的不过是他本人的经历,不能代表所有人——
毕竟,谁愿意乐景转忧,而且仅仅是一步的距离呢?
然而,我们这样质疑甚至反对晏殊,可能并不是因为晏殊说的不对,而是因为我们实在不愿意轻易接受从乐到忧瞬间转变的事实。
可那又怎么样呢,愿意或不愿意接受,痛快接受还是无奈接受,当即接受与缓慢接受,差别之处无非也就是接受的过程。
都影响不了被接受的事实。
纵然晏殊说的不是所有人的经验,但至少是一部分人的经验。
或许,我们无需再纠结谁是那一部分人,谁又可以逃脱那一部分人令人叹息的情感旅程。
真正需要我们铭记的,也许不过是人生无常。
以及,在这无常的人生中,如何接受这种无常,并能与之共舞。
不,不是与无常共舞,乃得与这无常中能够彼此惺惺相惜的人共舞。
玉真也好,可以坦然相见的朋友也好,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无常的人生才瞬间变得让人留恋,难以忘怀。
金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