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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宫奇迹膏多少钱一盒(为了喜欢的人)

时间:2022-10-08 10:25 作者:王悦林

第三世(下)第二十八章~第三十四章第二十八章套雀凌戈疲惫地倒在床上,满身伤痕。什么名江湖英雄刀客侠士,关键时刻都是草包,那分明就是自己一人在作战啊!既要以一敌百,又要收着招式保证不能杀了自己的弟兄,几条伤口在所难免。映楼小心地为凌戈擦着药,

花宫奇迹膏多少钱一盒(为了喜欢的人)

第三世(下)第二十八章 ~ 第三十四章

第二十八章 套雀

凌戈疲惫地倒在床上,满身伤痕。什么名江湖英雄刀客侠士,关键时刻都是草包,那分明就是自己一人在作战啊!既要以一敌百,又要收着招式保证不能杀了自己的弟兄,几条伤口在所难免。

映楼小心地为凌戈擦着药,即便见过太多次凌戈受伤,心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揪痛。

“左护法他们怎么样?”凌戈不免有些惦念。

“他们的伤无碍,庇护庄也算是瓦解了,很好的结果。”

“哦,你哥哥也很好,嗯...叶千凉更好。”

“别人都好,就你落得这样。”

“我...”,凌戈抓了抓头发,笑嘻嘻地说道,“护法大人教训的是。”

“教主!”

映楼刚要发作,突然被一声禀报打断。影尊悄无声息地出现,“教主,左护法求见。”

“快,快把衣服给我。”凌戈急忙披上外袍,换上清冷狠戾的神情。

“教主,属下办事不利,未料到那个叶千凉武功会进步如此神速,属下和毒尊联手都难以对付他,才导致这次没有抓到将猎。这次收获甚小,还浪费了教主布置多年的潜伏者,但本来不该...”左护法一进门便跪在地上开始说个不停,直到映楼咳了一声,左护法才闭上了嘴。

“成败暂且不论,私自行动已是我教大忌,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

“但念在此次也算有功,功过相抵。若有下次,格杀勿论。还有...”,凌戈语气不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将猎和叶千凉,记住了么?”

“谢教主开恩!属下一定牢记在心!”

凌戈看了一眼那恭敬又很狂暴凶狠的人,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当教主?”

左护法一愣,“是。但属下明白,右护法更胜任这个位置。”

“那你愿意辅佐他吗?”

左护法毫不犹豫,“愿意。”

“那好”,凌戈对这回答似是早有预料,“去好好养伤,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是,属下告退。”

左护法一走,映楼便忍不住开口,“教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没事,左护法不会害你的。”

左护法这种人,和名门正派相反,他很坦诚,很清楚自己的欲望,他想要什么就说什么,该得到的不会推脱,得不到的,宁可明争,也不屑去背地里抢夺。

“不,我不是担心自己。教主与我们明明几乎都是同龄,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老想着退位!”

“我是为万戒教提前做好未来的打算,万一我有什么事,有你我也放心。”凌戈笑得不阴不阳,“好了,准备准备,明天我带你们出去斗牛。”

斗牛,就是开始行动了。

这边几乎所有的名门正派正义之士都汇聚在一起了,庇护庄一破整个武林都人心惶惶,大家正在探讨要如何对付邪教。

“叶公子九年前杀了邪教老教主,如今又力退邪众救下数人,实在是少年英雄,老夫建议此次行动就由叶公子领导。”一位德高望重的掌门开口道。

“对!我也推荐叶公子!”

“英雄!英雄!”众人齐声附和。

叶千凉实在难以推脱,于是只好答应下来。

突然间,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红衣身影如鬼魅一般从众人眼前迅速闪了过去,凌戈飘到大厅中央,一挥衣袍便坐在了桌子上。

一身血红衬得凌戈更加妖媚,他媚眼如丝,眼含秋水,就那么邪魅的一笑,让众人惊惧万分头皮发麻,却又移不开眼。

凌戈拿起桌上的茶盏,眯起眼睛悠哉地品着,仿佛周围的虎视眈眈剑拔弩张都不存在一般,他悠悠地说道,“啊,在座的可能有人还不认识我,我就是你们要杀的血蜘蛛。”

众人皆是到抽了一口凉气。

“大胆魔头,竟然敢公然挑衅!”华山派的大弟子一剑刺过去,凌戈没有躲闪,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周身凝聚的内力护体,使得那剑停在眉间再不能前进一分一毫。僵持了片刻,凌戈皱了皱眉,那剑便生生碎成了两截,用剑人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身形不稳,跪在地上。

众人震惊。没想到这魔头的武功远远在他人之上。

“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来送信的”,凌戈无辜地瞪着眼睛,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笺,笨拙地翻找着,有几张还掉在了地上。

“啊找到了!”,凌戈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白色信封,上面画着一只鲜红狰狞的蜘蛛,栩栩如生。

“盟主大人,这是给您的。”凌戈说罢,便飞镖一样将信甩向当今盟主霍青,霍青接信的时候手被震得一阵剧痛,只能皱眉忍着。

凌戈继续边翻边念叨着,“还有藏剑山庄的二公子轩策,还有陆如贤掌门...还有...算了,你们待会儿自己看看有谁吧”,凌戈抬起头,“还用我解释么,接到信就意味着你已经是我血蜘蛛的猎物了。如若不想成我手下亡魂,就按照我信上交代的做。你大可找人保护,不过你要清楚,就算再建一个庇护庄,我也照毁不误。”凌戈一番话未说的多凶狠,却让人不寒而栗。

“好了,自己来看吧。”凌戈把手中的信抛到空中,纸张下落的瞬间里,凌戈旋身离去,早已无踪无影。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将猎一眼。不是不想,而是怕从将猎眼里看到憎恨。世人的辱骂仇视他凌戈不在乎,将猎的厌恶他也可以努力承受,但是如果将猎恨他,他可能会疯。凌戈很怕,所以他选择逃避。

叶千凉把信笺捡起一一交到对应名字的手中,一共有十三个人拿到信,大家各自打开看了一眼,皆面色苍白。

叶千凉见状,忍不住问道,“请问各位,信里的要求是什么?”

众人皆是哑口无言。霍青首先开口答到,“魔头想用家人来威胁我们,好让我们投靠于他。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答应!”

“对,对。”其他十二人也频频点头。

“那要好好保护各位家人的安危才是”,将猎冷声道,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陶庄主说的对,那今天的大会就先暂停,等各位安置好了家人,明天再继续。”叶千凉起身说到。

“好。”众人应声告退。

“怎么了?”,叶千凉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将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将猎温柔地笑笑。

叶千凉扑到将猎怀里,大眼睛灵动纯净,“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嗯?”

“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本来也没有走啊”,叶千凉眨了眨眼睛,“我当时只是去告诉外围的人守住出口,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将猎感动不已,他抱紧叶千凉,柔声在耳畔呢喃道,“我爱你。”

叶千凉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人是绝对的纯白,再善良再正义的人内心深处都有一处阴暗,当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才是人的自私会被凸显出来的时候。我不会去做坏事,我只是不够好。

将猎,原谅我的自私。

第二天一早,大家再次聚在一起时,却发现轩策没有来。

“今早我接到消息,轩策已经...惨遭毒手。”

“什么!”众人惊诧不已。藏剑山庄高手如云机关重重防守严密,血蜘蛛竟然能轻易得手,而且还是在下过通牒轩策已有防备的情况下!这血蜘蛛还能是鬼不成?

“如果我们继续坐以待毙下去,恐怕...”,霍青皱着眉头。

“那依盟主之意...”

“我接到准确情报,万戒教的老巢就在麒连山!如果叶公子带领我们一众去对其进行围剿,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样我们就能胜券在握,为武林除害!”

“好!”,叶千凉义不容辞,“就算他是鸟雀,我们也不会让它飞出麒连山!”

“那此次行动,我们就称它为,‘套雀’。”

午夜时分,套雀行动正式开始,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麒连山,其中包括虽然不想去但又放心不下千凉的将猎。

行进了几个时辰,天光乍亮,大家在停在河边稍作休息。一匹马突然挣脱绳套跑进了树林,将猎便到一路追到了树林深处。隐约间将猎看见树枝上坐了一抹熟悉的红色人影,以及与红衣人对话的霍青。看起来霍青似是被激怒,额头的青筋都已经凸起。

“怎么了?”将猎上前问道。

霍青心里一紧,杀意横生。糟了,刚才的对话不知将猎听去了多少?

倚坐在树枝上晃悠着双腿的凌戈见将猎来了,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忙对着霍青说道,“我说的话请霍盟主再考虑一下。”说罢便想施展轻功离开。

“等等!”将猎一声命令。

凌戈就定在那里,生生无法动作。肯定是以前听惯了将猎的命令一时还改不过来,凌戈暗自骂自己命贱。

“下来。”将猎又是一声。

“不下。”凌戈小声嘟哝着。突然身下一阵悬空,凌戈随着断枝掉了下来,红裙翻飞间,落在了将猎的怀里。凌戈傻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忙挣脱那个怀抱,后退了几步。

将猎看着一脸惊慌的凌戈,心里不知为何一阵窃喜。没想到那张总是带着嚣张邪佞的脸上,还能有这么可爱的表情。这么想着,将猎靠过去,脸几乎都快贴在了凌戈的唇上,他轻声地问,用着蛊惑的嗓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将猎的脸近在咫尺,闻着那熟悉的气息,凌戈的心跳如鼓呼吸不顺,甚至手足无措,浑身都开始颤抖。凌戈努力稳住心神,垂下眼睛望向一旁,“靠这么近干什么,你以为我不敢伤你?”

“你不敢,凌戈,不,现在该叫血蜘蛛”,将猎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你、不、敢。”

凌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想证实什么?如果是证实我爱你这件事,那就不必了。我不否认,我认了。但是我想你也不会因此感到一丝欢喜,反而会引以为耻吧。如果你想得到一些温言软语,抱歉,去找你的叶千凉好了。”凌戈抬起眼睛直视着将猎,“就算我再喜欢你,我现在也不想说给你听。”

说罢凌戈转身走开,未施轻功,走的很慢,很悠闲,而不是逃。将猎只是伫立在原地,静默不语。

霍青一直看在眼里,心生疑虑,难道两人之间有情?不管有没有,将猎都留不得。因为很有可能,刚才的秘密对话都被将猎听到了。

第二十九章 解救

满怀心事往回走的将猎未注意到霍青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突然霍青大喊一声“小心”,便扑了过来。瞬间,将猎便觉得锁骨上一阵疼痛,一枚飞镖赫然刺入皮肉。

霍青一脸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

将猎一阵眩晕,想必是那飞镖上淬了毒,恍惚中只听见霍青留下一句,“我去追杀那个魔头!”将猎支撑着站了起来,脚边正是一个陡坡,深不见底,将猎看了一眼,突然眩晕感更加强烈,一个身形不稳,便摔了下去。

霍青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了心,转身便离开了。

“不好了!”霍青一见到众人便悲痛地说道,“刚刚陶庄主遭到魔头偷袭中了暗器,我只顾着去追杀那个魔头,回去后却发现...发现陶庄主不见了!”

“什么!”,众人惊诧。叶千凉感觉喘不过气,努力地稳住情绪,下了指令,“先别慌,大家尽快分头去找。”

众人立即进入树林边呼喊边寻找,声势浩大。慢悠悠刚走出不远的凌戈听到这阵嘈杂声忙停住了脚步。他们在呼唤将猎的名字,将猎怎么了?

凌戈不加犹豫,转身回去一探究竟。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处搜寻的众人,凌戈明白了,是将猎失踪了。刚才被将猎扰乱了心绪以至于忽略了一个人,霍青!这老贼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知道他丑事的人!

几近黄昏众人把树林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叶千凉颓然地坐在地上,心灰意冷。还未来得及多作伤感,突然一阵困倦袭来,便陷入昏睡。

凌戈把叶千凉藏在一处隐蔽的草丛中,然后换上白衣和面具,稍加伪装,就变成了叶千凉。众人都正放弃般的坐在地上休息,一言不发,气氛阴郁。凌戈走到霍青面前,故意哑着嗓子,“霍盟主,咳咳...您能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地再和我说一遍么?”

霍青看着憔悴的叶千凉,关切地说道,“叶公子也别太伤心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这就带你去那里再看看。”

“这就是我们走散的地方了,”霍青一脸悔恨,“当时一枚暗器飞向将猎我忙把他扑倒,却还是叫他被伤到了,我看暗器只是刺进了锁骨并不致命,所以便留下他独自去追魔头,却不想...唉!”

凌戈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除了树木草丛以外,还有一侧是陡坡。凌戈冷静地分析着,如果我是谨慎奸诈的霍青的话,不会正面和将猎发生冲突,因为万一失手的话,那后果将对自己很不利。下毒的话,每个人对毒性得承受能力不一样,万一他不死或者死得不够快,事情还是很麻烦,所以我一定会做到双重保障。至于怎么个双重保障,凌戈沿着陡壁望下去,树草丛生深不见底,将猎一定是摔下去了。这样就算奇迹出现他还是死不了,霍青也有后路可退。而且也不容易让人找到。

“将猎是从这儿摔下去了。”凌戈语气肯定。

霍青犹豫着说道,“这里这么深,如果真是这样,恐怕...”

“我下去看看。”

“不可啊叶公子!这太危险了!你若是有事陶庄主也不会开心的。”霍青急忙劝阻。

“没关系”,凌戈笑笑,“叶千凉死不了。”

不知为何,霍青觉得此刻的叶公子很不一样,沉着睿智,潇洒果断,一往情深,身形似乎也高大了些。

说话间,凌戈便纵身跃下。将猎,你要是死了,那我也死在这里好了。所有的冷静都是伪装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快要疯了。凌戈统筹大局身陷危难无数次,但是第一次,如此惊慌。

有了轻功和树木的支撑,到达地面的时候凌戈竟没有摔个半死,只是身上有多处划伤,缓缓渗出血。凌戈用目光搜寻了一下,发现躺在不远处的,正是将猎。

将猎半昏半醒浑身僵冷,他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就在濒临死亡绝望至极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身披霞光,翩翩落到自己面前,眉眼间堆满温柔和深情。

“阿凉...”,将猎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凌戈把将猎打横抱起,他要找一处可以挡风御寒的地方。

将猎闭着眼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也许就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我才坚持到现在。我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我终于等到你...阿凉...”

凌戈语气温柔,“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有事。你要坚持住,好好活下去,不然,我会...阿凉会很难过的。”

找到了一处山洞,凌戈把将猎安置在里面。伤口在锁骨处,看来是将猎及时封了穴,毒液还没有扩散太远。凌戈俯身一口一口吸出了毒液,又找了些草药敷上,并输送了大量的内力过去。不久之后,靠在凌戈怀里的将猎渐渐好转,身体也不再冰凉。

突然放心下来的凌戈一阵疲惫,竟然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凌戈吓了一跳,将猎正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糟了,他不会发现自己是假的了吧。

“你...醒了?”凌戈小声问,尽量模仿着叶千凉的声音。

“嗯,醒很久了”,将猎用身体蹭了蹭凌戈,“现在精神百倍呢。”

凌戈突然耳根通红,本以为早已没有廉耻的自己,竟然也会如此羞涩。

“可以吗,”将猎声音轻柔,目光暖融,像望着一件心尖上的珍宝,“可以吗,阿凉,阿凉。”呢喃间,将猎已将凌戈推到在身下。

凌戈理智地把双手撑在胸前想要阻止,却听着耳边的呼唤一声比一声痴迷,一声比一声急切。那里面有多少珍视,多少动情,多少痴等的痛苦,凌戈能感受的到。叶千凉,你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啊,凌戈闭上眼睛,最终还是垂下了推拒的双手。

月色将万物笼罩了一层朦胧,将猎迷醉地爱抚着身下的人,那墨绿的头发像雨后湖水一样柔软,发梢上都是月光的味道。

两心缱绻,一夜缠绵,只是我心上的你,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

将猎睡去后,凌戈爬起来,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让他不自觉地皱着眉。可是他无暇担心自己。这坡这么陡峭,将猎现在功力还没有恢复,要如何上去。

凌戈摇了摇将猎的肩膀,“醒醒,醒醒。”可是将猎却毫无反应。妈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凌戈咬牙切齿,你刚才的凶猛哪去了!算了,我自己上去,让你的宝贝阿凉来接你吧!凌戈愤然起身走了几步,随后又挫败地折了回来。先不说叶千凉敢不敢跳下来,他就算下来了,也未必能带你上去啊。

凌戈背起将猎,又用腰带把他缠在自己身上,防止掉落。将猎的身形几乎和自己一样,甚至更强壮一些,这让凌戈感觉很吃力。凌戈一首手持剑扎进岩壁一手攀着锋利的石头,半飞半爬,到一半的路程的时候,体力就几乎消耗殆尽。手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凌戈一边费力地挪动着身子,一边嘟嘟囔囔地骂着,“将猎你这个混蛋,蠢猪,没事长这么壮干什么,真该把你丢在底下喂狼...看你平时一副嚣张的样子,现在不还是得让老子背你...呼呼...下次要是再敢折腾老子,老子非把你...”

“非把我怎么样,嗯?”将猎笑着问。

凌戈吓了一跳,差点没抓紧摔下去。他撅起嘴默默腹诽着,没敢出声。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将猎用脸在凌戈的脖颈间蹭了蹭。

有力气说话还不如从我身上滚下去自己爬。凌戈虚弱地想。

将猎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吃力,心里既感动又心疼,“阿凉,你把我解开。”

凌戈像是没听到,继续咬牙坚持着。这就是用行动在回答将猎,要死一起死,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将猎没有再拒绝,不觉间眼泪打湿了凌戈的肩膀,“阿凉,等上去了,我就娶你过门。”

凌戈愣了一下。就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吧。我学不会得到,学不会放下,但我早已学会痴心妄想。无限温情的气氛里,一前一后的两人,却都红了眼眶。

再高又如何,再陡又如何,再累又如何。没有什么是拼了命也做不到的事。除了让你爱上我。

终于,在午时最刺眼的阳光下,凌戈背着将猎到达了。凌戈一到便伏在地上,虚弱不堪,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他想放开将猎,可是手在颤抖竟连解开绳带的力气都没有。凌戈苦笑,“我好像不能放开你了”,便晕了过去。这一辈子,我都不想放开你。

将猎摸索到剑,切开了绳带,可是他连自己走路都踉踉跄跄。“你等一下,我去叫人来。”将猎在凌戈耳边说完,便离开了。

凌戈努力地睁开眼睛,撑着身子来到了叶千凉的藏深处,解开了他的睡穴。

叶千凉看见一身伤的“自己”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明白过来。毕竟之前有过一次这样的事。

“把衣服换了。”

叶千凉按照吩咐换上了破衣服,身上也抹了些血。

“行了,你赶快回去吧。”说完这一句凌戈便疲惫地闭上眼睛。

叶千凉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犹豫着问,“你这是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凌戈没有睁眼,“这只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事实罢了。对他,对你,对大家,都最好的方式。”

叶千凉愣住了,半晌他才回过神,疯了一样飞奔着离开。他叶千凉叶大公子,名门望族,少年英雄,人中龙凤,生平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将猎看到叶千凉的时候很是讶异,竟然看起来不像刚刚那么疲惫了,恢复得也太快了些。霍青皱着眉看着两人,他不是打错了算盘,而是低估了叶千凉。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心高气傲不谙世事的少年,没想到真是不能轻视。不过看将猎并未提及任何关于自己秘密的内容,看来是虚惊一场。

“启禀盟主,我们刚刚在林子东面发现了血蜘蛛的踪迹!”

“好!众侠士随我速去捉拿他,他这次差点害得陶庄主和叶公子丧命,我们一定要报了此仇,同时也为武林除害!”

霍青率着众人气势汹汹地奔向东林,杀气冲天。

凌戈正在缓慢地走着,身子摇摇欲坠。凌戈明白,自己这么虚弱的原因不是疲累,也不是那些小伤,而是毒发了。为将猎吸出毒液之后,凌戈就感觉到了身体血流的不畅。可能是那毒液与凌戈体内本身的毒有反应,使前些日子已经减弱的毒性突然强大起来。凌戈感到头脑发晕,糟了,我要是在这失忆了,可就麻烦了。

第三十章 本性

凌戈走地缓慢,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看来是被包围了。凌戈熟视无睹地继续走着,连头都没抬。“就算我剩一口气,凭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也抓不住我。”

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触怒了众人,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僵持了片刻,凌戈挑了挑眉悠悠地说道,“再不动手我就走远了。”

霍青想了想,义正言辞道,“你这卑鄙的魔头,竟敢谋害陶庄主和叶公子,我们绝不会放过你!”说罢拔出宝刀,众人也被鼓舞了士气,纷纷亮出兵器。

“慢着!”,将猎冷声阻止,走上前直视着凌戈,“我的仇我自己来报。”

凌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上却不输气势,“好啊,别忘了你可远不是我对手。”

“那你还用得着偷袭?”将猎又上前靠近一些。

“我,我喜欢。”

将猎听罢,眉毛一竖,开口就是一顿呵斥,“不是你做的你直接说不是不就好了么?你是笨蛋么!”

凌戈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难道他...相信我?或者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你为什么不否认!”

凌戈苦笑,“我否认的时候你相信过我么?”

“对,也许我并不相信你这个人,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将猎说的坚定,他不了解凌戈,不知道他会为多少恶,不知道他想杀多少人,甚至不知道他说话那句真哪句假,但是他却毫不怀疑地相信凌戈的感情。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站在这里,站在这快要把凌戈逼得崩溃。

凌戈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是你自大了。”我可以默默地喜欢你,守护你,却不想把这份感情拿出来任你嘲讽,任你践踏。

凌戈眩晕的厉害,好痛苦。

难道我倔强强硬就不配喜欢人么?难道我不是名门正派就不配被爱么?你不喜欢我,却喜欢不断地提醒我喜欢你这件事,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将猎其实也并不明白自己这样把凌戈的心一遍一遍地剖开到底要证实什么。

凌戈头疼欲裂,身形剧烈摇晃再稳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魔头又在耍什么花样。

“怎么了?”将猎感觉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凌戈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陌生,他缓缓地站起来转过身,疑惑地问道,“你是?”

“你不认识我?”将猎诧异,难道他又失忆了么?

凌戈摇了摇头,样子很天真。

“你记得自己是谁么?”

“当然,我叫凌戈。”

“还有么?”

“我...是花宫的人。”说到这里凌戈的眼神暗淡下去。花宫,说是朝廷的宝贝,其实不过是天下最冠冕堂皇的妓院罢了。

记得一些,难道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将猎继续问道,“你多大了?”

“今年刚满十七。”

原来是这样。凌戈的记忆只停在十七岁。

“公子,你认识我么?”凌戈眨着晶亮的眼睛。

“岂止认识”,将猎叹道,“你...失去了近九年的记忆。”

“这样啊”,凌戈恍然大悟,“我也觉得自己十七岁不应该是这个身形。”

失忆了?霍青盘算着,凌戈十八岁时就当上了万戒教的教主,那想必十七岁时功力已经甚是高强,真的打起来胜算很小,如果是失忆了,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儿,霍青急忙把将猎拽到身边,“是真的么?会不会有诈?”

“应该是真的,我调查过,他的毒一直未得解。而且看他那...天真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

霍青差点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众位与我是朋友么?还是敌人?”凌戈苦苦思索,“都不像啊,我没有朋友,平时也没有得罪过别人。”

“不只是朋友”,霍青友善地介绍,“凌戈,这位是当今七王爷,也是你的夫君,你是皇上亲自赐给他的,你怎么把他都给忘了。”

“夫君?”凌戈呆呆地望着将猎,我怎么会有这么好夫君?将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了半晌,凌戈抱歉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把你忘了。”

“你信了?”

“嗯...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感情。一见你时心里的那种悸动那种欢喜又疼痛的感觉,就是喜欢吧。”凌戈温和地笑着,一脸幸福。

将猎愣了一下,霍青不断地向他使着眼色,骗到手再说。

“前几天你和我们走散,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将猎犹豫着,对凌戈伸出了手,“一起走吧。”

凌戈受宠若惊般地瞪大眼睛,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他把手搭在将猎的掌心,随后又紧紧反握住了将猎的手。叶千凉没有说什么,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大家都明白,骗到了凌戈就能在这场斗争获得巨大的优势。

找了一处客栈,一行人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饭桌上的四人各怀心事,都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霍青打破了宁静。

“凌公子,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频频遭受万戒教的袭击,王爷都险些丧命,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留下来休养为妙。”霍青边说边斜眼观察着凌戈。

凌戈皱了皱眉,“那邪教这几年还是那么猖狂么?”

一听凌戈的用词,霍青便能断定凌戈目前的立场,于是叹道,“万戒教危害武林,很多正义之士都惨遭毒手,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便是去麒连山铲平邪教,还武林安宁。”

“万戒教不在麒连山”,凌戈眼睛明亮,“在江源干饭盆。”

“干饭盆?”

“干饭盆是个地名,也称‘迷魂阵’,外人进去便出不来,我想大家还是不要轻易入阵。”

众人一听,心中窃喜不已,却也不免疑问,“凌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是邪教的人么?”

“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生活在那里...”,凌戈难堪万分,这么说连自己都不信,于是低下头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曾是教主的男宠...准确的说,应该是奴。”

将猎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十三岁起,父亲就私下里偷偷地让我服侍高官,换取了许多金银和家族地位。有一天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闯进了花宫,他选中我去、去供大家玩乐。父亲怕惹来祸端,就同意了。后来我就被他带到了万戒教,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凌戈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强颜笑道,“说起来在那里连狗都能欺负我。”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将猎语带歉意,“抱歉...我不该问。”

“啊,没事”,凌戈干净地笑着,“原来一开口才发现,有些让人耻辱痛苦发誓到死也不肯说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以后就好了”,霍青佯装安慰,“你已经逃离了魔掌,不会再受苦了。”

凌戈却是一脸担忧,“其实我十七岁时还在教内困着呢,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教主有没有为难我的家人?”

将猎如实回答,不想撒谎,“具体我不知道...但你的家人现在很好。”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说谎话,也不代表着这场欺骗与你无关,不过是自己好受罢了。面对凌戈深信不疑的眼神,将猎开始厌恶自己。

“那就好”,凌戈笑得开心,“多亏了你们这些正义的侠士。”

“维护武林安宁我们义不容辞,所以这次无论迷魂阵有多凶险,我们都不会撤退。”霍青说的正义凛然。

“那,我对那里还算熟悉,我带你们去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霍青暗自笑道,起身为凌戈倒了一杯酒。

将猎却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句,“你的身体...”

“没关系”,凌戈拍了拍胸脯,“我一直也幻想着想能做一次英雄呢。”

众人皆是惊讶不已。十七岁的凌戈,经历过亲人的抛弃与背叛,经历过残酷的折磨与侮辱,从来都没有人帮助没有人陪伴,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尝尽凄风苦雨人心冷暖的他,却依然善良纯净。苦难不是他变坏的原因,甚至在他眼里都看不到一丝仇恨。可是他在十八岁却当上了邪教教主。到底是什么让他在短短一年内成为了人人闻风丧胆的杀神血蜘蛛?到底是什么让他从眉眼无邪的少年郎变成了阴暗邪恶诡计多端的鬼魅?

人人都在疑问,但没人想弄明白这一切。人们并不会费劲心力去了解一个人一件事,除非你在乎。

凌戈看大家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站起来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自以为是的话。”

“大家没怪你”,将猎拉他坐下,“快吃饭吧。”

“好。”凌戈一脸开心,不断地给将猎夹着菜,“多吃一些牛肉,看你的脸色一定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我看着好心疼,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快,务必把这些都吃完...把酒杯放下!你身上有伤还敢喝酒?以后伤好了再喝嘛,听话。”

将猎一愣一愣地,竟迟迟没有动作。

凌戈见将猎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一动不动,夹菜的手就那么停在了空中。凌戈垂下眼放下筷子,转头喊了声小二,“请给我们再上一碗饭一盘牛肉。”说罢便拿过将猎面前的碗,自己吃了起来。

很快小二端来了饭和牛肉,按吩咐放到了将猎面前。凌戈仍是继续吃着,头也不抬地说道,“吃吧,干净的,这次我没碰过。”

将猎一脸困惑,不知道凌戈这是要干什么,“怎么了?”

凌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你嫌我脏是不是,我明白。以前我碰过的东西哥哥都会丢掉,大家也都会远远地避着我。你也不用强迫自己接近我,就算躲开也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谁让我是在排斥与耻笑中长大的,别的孩子都是宠妾候选人,只有我是妓。蹂躏过我的男人你数都数不过来,”凌戈慢慢抬眼望着将猎,淡淡地笑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要我,你明明很讨厌我,我能看得出来。是同情我么?还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或者是我逼你的?我想不出来。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有人会接受我陪伴我,更何况你那么好。”说到这凌戈眼神突然黯淡下来,眼睛全都眯到了一起,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很好,要是我的就更好了。”

大家还未来得及想出要说些什么,凌戈已经放下碗筷站起了身,“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了。”留下将猎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一进了房间,凌戈再忍不住,瘫在椅子上。他仰着头试图止住眼泪,难过什么呢,就算是一场空欢喜,也好过深闺梦里。

第三十一章 入阵

晚上时,将猎抬起手犹豫了半天,终于敲了敲凌戈的房门。霍青交代将猎一定要哄好凌戈,怕他因为晚饭的不高兴再耍起脾气来不带大家入阵。

敲了半天无人应答,将猎想了想,便推门进去了。凌戈正伏在桌子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凌戈,凌戈?”将猎轻轻摇了几下。

凌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事?”

“房间不够了,我和你一间房,快去床上睡。”

“这样啊,那我出去睡。这床我没碰过,你放心吧。”

“外面怎么行!”

“没事,以前我常被扔在外面睡的。”

凌戈说完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便往外走,将猎突然心里一阵刺痛,一把把他拽回来扔在床上并粗暴地给他盖上了被子。“你给我在床上老实待着!”

凌戈被吓得瞬间清醒了,缩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瞪着眼睛不敢说话。那迷茫无辜的眼神让将猎突然心烦意乱。将猎懊恼地躺上了床,面对着凌戈,垮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安心地睡吧”,凌戈退到了墙边并伸手在两人之间比划着,“我不会越过这条线的,我也保证不会有任何动作任何声音,所以...别烦了。”他眼眸如月,清浅无邪,“你一定要休息好,不然我会担心...”,突然凌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刻禁了声,随即小心翼翼地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将猎觉得好像有什么堵在心里,只能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我不是烦你,也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习惯...真的,你以前并不是这样对我。”

“啊?”凌戈愣了一下,随后安静地微笑道,“谢谢你。”

将猎听闻,那冰山脸终于缓和了些,眉眼间竟带了一些欣喜。凌戈见将猎脸色好了,自己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是映楼的哥哥对不对?”

“没错,你...认识他?”将猎诧异,难道映楼九年前就已经入了邪教?

“万戒教主曾三番五次掳他回来,我见过他几次。”

“掳他做什么?难道...”难道那老禽兽也看上了映楼的俊美?

“老教主看上了他的才智,所以想让映楼留在教里做军师,但映楼都拒绝了。虽然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老教主却舍不得伤他,只能经常‘请’他回教小叙。说真的,我很羡慕他。黑白正邪两路的人都宠着他,而他也有那个资本。他很聪明,很有想法,更能看清别人看不透的道理。映楼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想我是不是有他的帮忙才逃出来的?你最近有见过他么?他最近怎么样?”

“他...也很好。”

“那就好...”,凌戈说着,闭上眼渐渐地睡着了。

将猎侧身望着凌戈的睡颜,心事沉重。这一天他知道了很多事,一件件都匪夷所思,都让一向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他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而且,明天怎么办。真的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邪教么?那所谓的名门正派和邪教又有什么区别?将猎这么想着,竟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一行人便动身出发,前往干饭盆。干饭盆偏远,天气也比较冷,所以大家的行囊都比较多。

走到一处山谷,众人突然被包围起来。看来是遇见了山匪。匪徒人数众多,不只有机关陷阱,山上还有几十个弓箭手,情形十分不妙。叶千凉对那带头人行了个礼,“我们是武林正派,此行是有要事,所以只带了些干粮衣袍,未带金银珠宝,麻烦各位给开一条路,他日我们必有重谢。”

“好,看在你彬彬有礼的份上,你们可以过,马和粮食留下。”

这!方圆几百里都荒无人烟,要么被饿死要么被累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大骂了起来,“放肆!尔等恶霸,还不乖乖给我们让路!否则我们这些门派不会放过你!”

匪徒首领一听不屑地笑道,“劫的就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假借正义的名义搜刮了多少钱财?快快交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身上有。交出来老子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话一说完双方便僵持起来,这将会是一场恶战,大家都不想未找到万戒教就损兵折半。

突然间一支箭射向将猎,凌戈一个闪身,迅速抽出佩剑抵挡。匪徒首领一见凌戈,立即叫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半睑朱砂迹,一袭血红衣。

无邪却有毒,有媚却无心。

暗路上的人都认得凌戈,他们不怕官府朝廷,不怕侠士剑客,就怕得罪了万戒教,得罪了血蜘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若想降服妖魔,就要比妖魔更恶。

匪首见凌戈向自己走来,暗道不妙。

“真不能通融么?”凌戈轻声问。

匪首稍躬着身子,恭敬地答到,“能。”

说罢便作了个手势,所有劫匪都让开了路。

众人都十分讶异,就连凌戈自己也想不明白。劫匪恭敬地目送他们离开,随后撤退了。

“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人群中有人质问道。

“我就问了句能不能通融。”

“不可能!”,大家实在不能相信,“我们说怎么不管用,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是不是假装失忆好把我们引去陷阱?”

“什么意思?”凌戈困惑,看着大家质疑的眼神,凌戈只能求助似地望向将猎。

“是这样吗”,将猎犹豫着问。他承认过,他真的不了解凌戈,更不会不顾一切地相信他。

“我没有骗你们。”

可是众人已然无动于衷,层层把凌戈包围,纷纷亮出兵器。

将猎一把按住叶千凉拔剑的手,阻止道,“他说了他没有。”

“难道你相信他?”

“我...”,将猎无言以对。

犹豫间有人已经出手,冲向凌戈,凌戈稍作抵挡,却不想错了力道,那人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凌戈突然明白过来,他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岁,实际上这些年功力倍增,所以下手重了。

众人一见凌戈下了狠手,更是愤怒,将猎诧异地看着凌戈,缓缓地松开了阻止叶千凉的手。

“大家住手!我觉得凌公子不像在撒谎”,霍青说着,向将猎使了个眼色。

将猎了然,霍青是让他卸下凌戈的防备,确实硬碰硬的话根本不占优势,而且凌戈轻易就能逃脱。将猎慢慢走向凌戈,心绪复杂。

“我不是故意的...我...”凌戈后退了几步,感觉无力辩解。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将猎温柔地敞开手臂,“我信你。”

凌戈震惊地望着将猎,一阵欣喜与感动涌上心头,让他差点落泪。他扔下剑,不顾一切地奔向将猎的怀抱,明明两人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好远。凌戈的发丝随风扬起,衣衫翩翩,眸如池水,他扑到将猎的怀里,眼中心中都只有这一人。

将猎抬手抚摸着凌戈的脊背,温柔地,慢慢地,点了凌戈的穴。

僵在那里的不止是凌戈的身体,还有凌戈的心。感觉全身的血流都静止了,凌戈一阵眩晕,周围的窃笑喧嚣声他都听不到了,失去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啊,我想起来了”,凌戈眼神呆滞,安静地说道,“我们是敌人。”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但忽又想起这魔头已经被点了穴道,于是又放心起来。

想起这两日将猎待他,凌戈苦笑,人真是很矛盾,讨厌被人骗,又感谢将猎的欺骗。这段回忆里,连悲伤都令人欢喜。或许如果刚才就那么死了,自己也幸福的吧。

“快,拿下这个魔头!”霍青一声命令,众人冲了上去。

凌戈运气冲破了穴道,吐出一口鲜血。刀剑相向中,他突然邪魅地大笑起来,惊得众人不知所措。凌戈一挥袍袖,地面的碎石树叶翻起,众人被震得后退了几步,这一瞬间,凌戈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声警告在山古间回荡,“奉劝你们一句,不要踏入迷魂阵,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不过事已至此,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无论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必须去一探究竟。”

一行人继续行进,很快就到了凌戈所说的干饭盆。路上打听了一下,人们皆是谈之色变,敬而远之,劝他们不要涉足其中。在当地人心中,“干饭盆”就是“迷魂阵”,就是“死亡之谷”。

据一位当地的老者所说,“之所以叫这里‘干饭盆’,是因为它是一个被环形山岭围起的盆形的大峡谷,共有九九八十一盆,大盆套小盆,盆盆相连,盆盆相接,山峰相似,沟谷类同,峰回沟转,极为相象。人进去后会感觉失衡,记忆混乱,罗盘在此也会失灵,所以根本走不出来。”

“真有这么邪门?”

“我看都是危言耸听,若真如此,那邪教的人又是如何轻易出入此地呢?”

“万一真是个陷阱呢?”

“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经过一番探讨,大家还是决定以身试险。将猎阻拦无效,只得陪叶千凉踏入了死亡之谷。

谷里的森林一望无际,奇花异草遍布谷底。罗盘果然失灵,众人走了不远便迷路了。不论怎样往前走,不论走出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像是绕了一个个圆形,所见的景色也都一模一样,一连几天,大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食粮和水已经所剩无己,谷里也越来越冷,再这么下去,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逼疯了。人在封闭的,食水有限的环境中想要存活,激发的不仅是自己的潜能,更能显露出人性的恶。渐渐地,开始有人抢夺弱者的食物和衣服,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叶千凉睡醒后,换将猎休息一下。他们彼此守护,怕在休息的时间里被旁人加害。没想到防邪教灭恶人斗来斗去,到头来最危险的令自己最睡不安稳的,竟然是自己人。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将猎心里突然就没了界限。如果是凌戈,残忍无情的魔头在这里,他会不会伤害自己人?

将猎在浅眠中思绪烦乱,叶千凉刚要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捂住叶千凉的嘴,一瞬间叶千凉就被拖走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 暗算

“大家醒醒,我找到出口了,跟我走。”叶千凉弯下腰,“将猎,醒醒。”

将猎觉得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凌戈的声音,睁开眼睛,正看见叶千凉沉静深邃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将猎疑问道,“怎么了,千凉。”

叶千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将猎的手,五指交缠。将猎突然安心下来,跟着叶千凉走了过去,虽然他感觉那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叶千凉带着大家走了不远,来到了一个由几十个石柱组成的古怪石阵,石柱高低不等,有粗有细有圆,还有六棱或八棱的。其中有两个八棱大石柱形成一个神秘的“石门”。

“这个石门就是出口么?”

叶千凉点点头。众人一见,欣喜若狂,忙都奔向了石门。人群中,将猎感觉叶千凉松开了自己的手,不知哪去了。

“千凉?千凉!”

“喊什么,我在这儿呢!”叶千凉突然出现在将猎的身后,将猎忙转过身,把叶千凉揉在怀里。

“千凉,你又救了我一次。为什么每次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呢?”

叶千凉闭上了眼睛,沉声答道,“因为爱吧。”因为他爱你,所以即使伪装成我的样子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也要守护你。

凌戈目送着将猎远去,久久未动。

如果神仙也救不了你,就让我做你的神。

暗中隐藏的几人郁闷地抱怨着,“就这么让他们出去了?干脆放毒气灭了他们算了!护法大人!”

映楼转身离开,“教主只是让我们防守,没有命令我们猎杀,况且他们其中有很多人不是我们的目标。”

“唉!没想到那个叶千凉竟然能找到出口!肯定是他太幸运!”

“也许吧。”映楼叹了一声。谁是谁的幸运,谁又说的准呢?

“套雀”行动惨败而归,一行人有些垂头丧气。干饭盆是个噩梦,谁也不想再进一次了。接到信函的人中又有两位莫名其妙的死去,大家皆是人心惶惶。霍青想了想,“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霍青继续说道,“血蜘蛛对荆庄主的有情,大家也有目共赌。所以...”

“你想利用我?”

“不,我们是利用这一弱点。”

“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可毕竟是除害...”

“我现在分不清谁才是祸害。”

“你!”

叶千凉忙上前拉住将猎,“猎,计策谋略不能用卑劣好坏形容,不然按你这么说,战术兵法三十六计,哪一个都为人所不齿。”

将猎皱着眉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下来,“我不认为他能再上一次当。”

霍青拍了拍将猎的肩膀,“我相信你。”

将猎回府后,突然一病不起,并对外宣称病榻前想见血蜘蛛一面。虽然很明显的不怀好意,但血蜘蛛一定会来。就这么被吓到岂不是坏了魔头的名声。

王爷府格外的安静,凌戈踏进寝宫,一阵醉人的熏香迎面扑来。将猎侧躺在床榻,半闭着眼睛,披散着头发,衣衫半掩半开露出光洁的胸膛,让凌戈意乱神迷,彻底沦陷。

凌戈单膝跪伏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将猎的眼睛,“本以为是苦肉计,没想到却是美人计。”

“那你还愿意来送死?”将猎挑着眉,改为仰卧的姿势,一副毫无防备请君享用的样子。

“有美人邀约,我怎么忍心拒绝呢?何况还是我同床共枕多日的故人”,凌戈整个身子都压了下去,用力地咬上了将猎的锁骨,声音沙哑充满情欲,“就算我知道这十成是陷阱,我还是会不顾一切来见你。”

将猎吃了痛,倒抽了一口气,喘息着说,“你早晚会死在我手里。”

“那将会是我的荣幸,尊贵的殿下。”带着无限的虔诚与珍视,凌戈轻轻吻上了将猎的唇。心在抑制不住地狂跳,淡然沉着如他,也会紧张激动地不知所措。

这是凌戈第一次在他面前强势又主动,将猎似乎并不厌恶,他闭上眼睛,将两臂环上了凌戈的颈间。

难舍难分地唇舌交缠了片刻,凌戈突然停住了动作,静静把头深埋在将猎的颈窝,呼吸着他的味道,“再不动手我可要继续做下去咯。”

将猎一愣,缓缓放下了抵在凌戈背后多时的匕首。

“怎么了?”凌戈感觉到将猎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解决你。”

“你对敌人还真是仁慈。”

“你对我不也如此?”

“不一样”,凌戈声音闷闷地,“你不是我的敌人。但可以称作...对手。”

一个男人把你当做对手是对你最大的肯定。

将猎把头扭向一边,沉声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不下去”,凌戈蹭了蹭,“直到你答应随我一次。”

“想都别想!”

将猎推开凌戈坐起身,凌戈身形不稳,扶住墙壁支撑着身体。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也许是那熏香的缘故吧。将猎诧异凌戈的虚弱,忙过来扶着他。

突然房门被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是埋伏在府中多时的霍青等人。

“陶庄主,叶公子被这魔头抓走了!”

“什么!”将猎心一紧。

“千真万确!”,旁人插话道,“我们很多人都亲眼看见邪教的人偷袭打伤了叶公子并带走了他,我们无力阻止...唉!”

“混账!”,将猎怒视着凌戈,“你抓阿凉干什么!”

凌戈望着失去冷静的将猎,反驳的话说不出口。他一直都非常明白将猎,将猎不会无缘无故轻信别人,不会无凭无据冤枉别人,不会不经思考就做出决断,但前提是这件事不涉及叶千凉。只要是叶千凉的事,就会让他发疯,宁可错杀一万,将猎也不会罢休。而他凌戈,只要是面对将猎就会处于劣势。任何人,就算他再强大再无可匹敌,也总会有一个人让他不战而败。

“我没有抓他”,凌戈直视着将猎,渴望能得到一丝相信也好,“我会调查清楚。”

“好啊,不如我们一起调查这件事”,将猎靠近因惊喜而毫无防备的凌戈,骤然一掌便劈过去。

凌戈受了重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竟然会这么做。”

“我暗算你,我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为了喜欢的人,我可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凌戈一愣,随即苦笑,“是啊,我不懂。”

我不懂自己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能冷静思考,不能沉着应对,不能保全自己,不能放下你。我自诩聪明绝顶,却变成了这世上最笨的人。我从小贪生怕死每时每刻都在想要如何活下去,却在遇见你之后,轻易就失去了活的意义。到头来,我什么都不懂。

罢了,凌戈捂住胸口,瘫坐在地上。

“告诉我,阿凉在哪?”

凌戈垂下眼,不想说话。

“我知道用刑对你没用”,将猎抬起凌戈的下巴,满目阴冷,“不过我可以拿你做诱饵,我相信你那帮忠诚的教众无论机关陷阱都会会拼死营救你,到时候,万戒教便可以一网打尽。你说怎么样?”

“你!”凌戈的眼神骤然充满惊恐仇恨。

成功地惹毛了凌戈,将猎眯起眼睛,“我相信那时映楼也会来呢。”

“你敢伤映楼一下试试!”

“阿凉在哪!”

两人彼此怒视,气氛剑拔弩张。

“呵...哈哈...哈哈哈哈...”,凌戈突然发出病态般的狂笑,身子不停地抖动着,那笑声并不凄厉难听,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凌戈眼角邪魅,悠然中带着阴狠,“将猎,你曾扒我皮饮我血断我骨剐我肉,你曾辱我骗我冤枉于我暗算于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么?你以为我傻么还爱着你?我告诉你,我恨你,我要让你的阿凉生不如死,我要让他给我陪葬!”

将猎被激得震怒,抽出剑刺向凌戈,凌戈就那么坦然平静地望着将猎,不躲不闪不抵挡,千钧一发之际那利剑被霍青挡住。

“陶庄主,如果他死了,那叶公子恐怕也会有危险。”

将猎眼睛布满血丝,他一挥剑气,劈开了房内的桌椅,随后浑身颤抖着,丢下剑转身离去。

凌戈望着门外,悠悠地说道,“这下霍盟主可满意?”

霍青奸计得逞难掩喜悦,却还装模作样地儒雅有礼。

凌戈想错了,这一出不是苦肉计,不是美人计,而是反间计。

“把他押到密牢。”霍青命令道,嘴角擒起一抹阴险。叶千凉早已被他囚禁在隐秘的地方,这场阴谋里,他不是信将猎,而是信凌戈。

细雨缠绵,淅淅沥沥,院里的茶花纯白如雪,形影不相依。

“庄主,那魔头大刑过后还是什么都不说。”

将猎似乎早知如此,继续静静地赏着花。

“邪教那边也没有动作。”

“带我去看看。”

将猎一踏进密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凌戈衣不敝体地躺在血泊里,应是刚遭受了一轮折磨。见将猎来了,凌戈媚笑着扯掉胸前的碎布,“王爷,您也是来和我行鱼水之欢的么?如果是就不要磨蹭了,人家等不及了。”

将猎身形一震,怒声质问道,“你到底还有没有尊严?”

凌戈眼如弯月,无辜地笑,“如果为了尊严而活的话,我早就该死了。可是死了不能改变什么,活着才能啊。”

“你想改变什么?”

“改变苦难,普度众生”,凌戈媚眼如丝,“你信不信?”

不管将猎诧异怀疑地眼神,凌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是一段噩梦。凌戈记得十三岁那年被逼迫着服侍完第一个男人的自己衣衫不整地跪在父亲面前,父亲满眼憎恨绝望,发了疯一般摔坏了房间所有的东西,瓷器的碎片划破了凌戈瘦小的身体。凌戈记得当万戒教老教主要带走自己,自己抱着父亲的腿哭求到快要窒息,父亲却无动于衷,紧闭着双眼好像已经死去。

凌戈明白,错得不是自己,不是父亲,而是这个人世。

“所以你就想毁了这人世?”

“不,是拯救”,凌戈歪着头无辜地瞪着眼睛,“是守护。”

“芸芸众生自有正义王法来守护,不用你道貌岸然地假情假意残害无辜!”

“王法?”,凌戈眼神轻蔑又阴狠,嘴角泛起邪笑,“我母亲遇害的时候王法在哪?再多的证据都没用,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如果一直软弱下去,就只能被欺负,怨不得别人。靠官靠法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所以我变成了血蜘蛛,统领了万戒教。王法杀不了的人我杀,王法除不了的恶我除,王法救不了的世我救!我告诉你,我不是王法,但胜过它千倍万倍!天塌下来,我就是天!”

“你...这个疯子!”

凌戈抬起手去抚摸将猎的脸,“我也许真是疯了...”

将猎猛地打开凌戈的手,因为用力过大,只听一声钝响,是骨骼断裂的声音。将猎吓了一跳,倒是凌戈望着自己脱垂无力的手腕波澜不惊,调笑道,“厌恶我?也是,你喜欢白山茶,而我是邪恶的彼岸花,你喜欢纯洁无暇,而我污浊肮脏。对不起啊,生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

“凌戈!”将猎怒声打断他。

“怎么,不想听这些?你想听叶千凉在哪?”

“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给你。”

将猎语气缓和,凌戈闭着双眼,似乎没有听到。

“你考虑一下,明日我再来。”

将猎走后,凌戈颓然地躺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不出片刻,霍青又来了。

“你的好下属们真的不来救你么。”霍青冷笑着,眼神狠戾。

“因为我有这世上最好的护法,映楼不会带我的教众来送死的,他知道这样做我会生不如死。”

“只要把东西给我,我立刻放了你去和你的护法团聚。”

“抱歉啊,你的钱已经被我花光了。”

“你!我看你能挨到什么时候!大刑伺候!”

夜深人静,月色袭人,血淋淋的凌戈蜷缩在角落,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第三十三章 目送

第二天一早,将猎踏进密牢,发现几个守卫正手足无措地围在凌戈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王爷,他...好像自尽了。”

将猎骤然瞪大眼睛,忙俯身检查凌戈的鼻息,只觉凌戈的气息极其微弱,如同死尸,将猎怒声呵斥,“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昨晚我们应霍盟主的命令,对其...行了下半身的梳洗之刑。”

“什么!”将猎掀开凌戈的衣袍,发现凌戈的腿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所谓梳洗之刑,就是用滚开的水把犯人浇上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刷去他身上的皮肉,直到露出白骨。

将猎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立即抱起凌戈,一边跑向医房一边不断地呼喊,“凌戈,凌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恶也好善也罢,他只想凌戈睁开眼睛,哪怕满眼憎恨与邪佞。

凌戈在猛烈的摇晃与呼唤中勉强睁开了眼,看见将猎尽在咫尺的脸庞,凌戈突然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原来死前真的能看到最想见的人啊。”凌戈还以为是幻像,努力瞪着眼睛,怕一眨了眼,将猎就不见了。

将猎把凌戈放到医房的床上,忙想让人替他医治,却被凌戈拽住了衣袍。

“不要走”,凌戈水汪汪的眼睛波光闪动,满目渴望,“我那么爱你。”

将猎心里一震,想不明白凌戈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执迷。就像他喜欢叶千凉,因为叶千凉敢作敢为,纯净善良,正义耿直。他深深体会过执迷,却不知有些执迷是说不出理由的。

“好。”将猎把凌戈拥在怀里,“我不走。”

凌戈满足地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经过几番医治,凌戈终于止住了血,情况也稳定下来。将猎守在床边,像是得了失忆般,脑袋空空,什么也不想。怕是一想,就会变了,痛了,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黑夜攀上了人们的肩膀,尘世的喧嚣停下来后,剩下得便是无穷无尽叹息的宿命。

“哥哥。”

将猎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忙转过身,正看见清幽月光下一袭银色长袍翩翩无双的映楼。

本是欣喜激动的心情,一出口却变了味道,“你还认我这个哥哥?”

映楼缓缓靠近,从容笑道,“你永远都是我哥哥。”

“那你还去做恶人?”

“什么是恶?”,映楼挑了挑眉,“也许在你的眼中我是恶人,无所谓,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得起世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够了。”

将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映楼,洒脱无畏,睿智非凡,仿佛看透了尘世因果。将猎怔愣了一瞬,不解地问道,“那你进魔教...”

“为什么要称作魔教?”

“因为你们残杀名门正派,是武林的灾难。”

“凭什么断定你是正道而我就是魔,如果抛去正邪的名头,谁比谁善良,谁比谁高贵?你说我们为恶,好,那我今天就问问你。万戒教,戒贪戒淫戒盗戒妄戒奢,教主凌戈慈念众生胸怀天下,誓要杀尽天下恶寇奸贼,你说这是恶么?”

将猎听闻不能相信,“根本不是这样,你们杀的都是好人!”

映楼嗤笑,“好人?你是说藏剑山庄的二公子,还是霍青?亦或者是那些满口仁爱为民的官员?哥哥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二公子的杀手组织伪装成万戒教暗杀了多少与他作对的侠士你知道么?霍青和贪官勾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藏了多少财宝你知道么?那些所谓的好官勾结恶霸同流合污官官相护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么?这些自诩正义却背地里作恶多端的人早就该杀了,教主仁善,竟然还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可惜接到那封警告信的人,没有一个会悔过,所以,他们得到了血蜘蛛的处决。”

“你们这样是...”,将猎想说你们这样是犯法的,可是却突然说不出口,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凌戈嗤笑说,这个世道早已没有了王法。王法杀不了的人我杀,王法除不了的恶我除,王法救不了的世我救。现在将猎终于能明白凌戈这番话了。他不是疯了,而是深思熟虑苦苦摸索的大彻大悟,是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的大智大勇,是爱憎分明念念仁慈的大善大义。

“哥哥,你和教主都是在救人,只不过你选择庇护,他选择摧毁。庇护几个人并不能解决问题,摧毁这个人世的恶,才能真正的迎来新生。”

“这些...都是真的么。”

“如今霸业将成,我没必要再骗你。”

“什么霸业?你们要做什么?”

映楼仰头望着明月,眼眸幽深,“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凌戈要篡位?!”

“教主只想拿下那个庸君,至于皇位,你若想要,教主一定会给你。”

“真的只有这种办法么...”将猎似是在反问,但其实他内心比谁都清楚,当今上至帝王下至九品贪乐腐败无心政事,国家早已外忧内患,民不聊生。江山易主是早晚的事。凌戈从霍青等人手中夺来的巨额钱财一部分用来惠济百姓,一部分用来招兵买马,朝中很多将军重臣中都是凌戈的人。与凌戈的兵权在握粮草充足相比,亏空的国库懒散的残兵不堪一击。这场战斗,万戒教蓄谋已久。

“惩恶扬善解救苍生,都是教主想做的。而我,从始至终都只为他一人而已。他要教主之位,我助他去夺,他要这天下,我为他去打。无论他做什么,我映楼此生此世,都奉陪到底。我想哥哥能明白我这种感觉,对吧。”映楼说着,敞开手臂拥住了将猎。将猎愣了片刻,伸手紧紧回抱住了这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弟弟。

“明早荆竹林,带着教主来交换叶千凉,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说罢,映楼转身离开,消失在王府。

清晨的映楼林有些湿冷,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都没有说话。将猎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心中的感情无法形容,歉意,自责,惭愧,尊敬,怜惜,无力,一种比一种沉重,让人无法承受。将猎感觉喘不过气来,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就算他比谁都明白道歉没有用,但他还是想说。

凌戈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将猎,看他一副万分愧疚的样子,于是微笑着说,“那...你就做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来讨好我,我要是满意了,就原谅你”。

是什么呢,将猎想了想,别过脸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凌戈愣了一下,笑得像要融化掉一切,“好了,原谅你了。”

将猎听见原谅,难以置信地望着凌戈,他想问很多,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将猎突然觉得凌戈笑得太刺眼,忙把眼睛移向别处。

凌戈倚着竹子虚弱地仰起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圣洁。伤口的溃烂感染,大量的失血,内力的流失,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

就在这时,映楼带着叶千凉出现了。叶千凉似乎也是吃了苦头,身上有不少伤口。将猎一见叶千凉,又欣喜又心疼,忙起身奔向叶千凉,却被映楼一把拦住。

映楼眼神认真,一字一句地问道,“最后给你次机会,你选叶千凉还是选教主。”

“映楼,住口!”凌戈吓了一跳,大声呵斥。

映楼第一次违抗凌戈的命令,继续逼问,“你选叶千凉还是选教主。”

他脸上少有的认真表情让将猎一愣,在将猎眼里,这个弟弟一直都是散漫不羁,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再棘手的事也能一笑而过,再亲近的人也能毫不眷恋。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会选谁还用问么,将猎毫不犹豫地走向满脸泪水的叶千凉。

叶千凉哭得梨花带雨,“猎,我不能没有你。”

“我也是”,将猎把叶千凉拥在怀里,无限深情,“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

叶千凉的伤口还在流血,无视映楼愤恨的眼神,将猎忙抱起叶千凉匆匆离开了,甚至未看凌戈一眼。

凌戈望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像是突然化作了石像,一动不动,眸如死灰,仿佛连呼吸也就此停止。这是他挽留的方式,他不会哭,不会喊,唯有沉默。

为什么要活着,从小到大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以为是为了亲人,为了复仇,为了改变这个糟糕的人世,现在我发现,这些统统都不是,我坚持活下去,是为了遇见你。宏图霸业也好,人间正道也罢,失之何忧得之何用,我不在乎。从爱上你的那刻起,我征战不休游走黄泉,就只为做你一人的英雄。幸好,我洒血拼命几经攀折,终护你周全。这条路,我止了,你好好地走,大步地走,相信前面是良辰美景,是我领略不到的美景。

最后一眼了,真希望我还可以为你再做些什么。

直到那个人影彻底消失不见,凌戈缓缓转过头向映楼笑着抱怨道,“你哥哥连个告别都没做。”

映楼坐到凌戈面前,把外袍解下来披在凌戈身上,“你要是哭着说‘我不能没有你’,哥哥说不定就不会走了。”

凌戈白了他一眼,“难道不会说情话就没有资格去爱么?难道坚强的人就不配被人爱么?”

“谁说的,我爱你,你什么样我都爱你。”

映楼笑意盈盈,似是随口一说。凌戈心里突然很难过。“映楼,这些年谢谢你,若不是你帮我分担,帮我谋划,给我依靠,给我温暖,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又如了心愿。你那么不愿受约束的一个人,却为了我甘愿被牵涉进这是非恩怨,放弃闲云野鹤,失去了自由...”

“不,那种日子不叫自由,那是漫无目的,是流浪。遇见你以后,我才明白,有人可牵念,有人可守护,刀光剑影凄风苦雨后有人可依偎,游走四方阅人无数后有人可找寻,这才是自由。”

凌戈感动的要命,却侧过脸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佯装生气道,“我说不过你,手伸出来,让我打一下。”

第三十四章 长眠

映楼一脸宠溺,乖乖地把手伸过去。凌戈握住映楼的手,持续不断的内力渡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映楼大惊,却没有反抗。一阵风吹起凌戈的衣袍,露出森森白骨。映楼能感觉的到,凌戈很快就要永远地离开了。他最后能为凌戈做的,就是依照凌戈的遗愿,好好守护天下,守护万戒教,还有将猎。

输送了完了内力,凌戈便瘫在映楼怀里,笑着说道,“我这么撒手一走,以后的一切就都靠你了。”凌戈心满意足地喃喃出声,“还好有你。”

映楼低下头把脸埋在凌戈的颈间,呼吸变得不顺,愈加收紧的怀抱暴露了他的无限留恋与珍视。他想说,知道么,你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可不可以不管这天下苍生,我可不可以继续陪着你,哪怕黄泉。他却不能说。

但其实,有些话他不说,凌戈也明白。

凌戈张开手回抱住映楼,这一生,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亲吻和爱抚,单单就只有一个拥抱。“我凌戈此生无愧天地,无愧苍生,唯独愧对于你。”

“这是什么话”,映楼柔声安慰,“你把你的一切都给了我,功力,皇位,教主之位,无数财宝,你还说什么愧对。”

“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我知道。”凌戈喉咙梗得生疼,“对不起。”

映楼没有回答,而是向凌戈伸出了手,眉宇间三分温柔三分深情还有三分如星斗般闪耀永恒,他认真地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这是映楼第三次这样问他。第一次,凌戈十七岁,在万戒教饱受折磨暗无天日的时候,映楼伸出手彬彬有礼,“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初次见面,在下陶映楼,请问有何可为公子效劳么?”第二次凌戈失忆,在王府里被将猎抛弃走投无路的时候,映楼伸出手小心翼翼,“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愿意跟我走么?”这一次,凌戈将死,伤痕累累枯骨之余的时候,映楼浅笑依然,不曾离弃。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凌戈努力地抬起手,放到映楼手心上,“我愿意。”

映楼抱起凌戈,走向竹林深处。

“教主,你相信有来世么。”

“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做人了。”

“那,就变成茶花吧,和至爱雌雄同株,同生同死,再不分离。”

“好。”

将猎已经走出了很远,叶千凉在他怀里絮絮地说个不停,“没想到霍青竟然是个奸诈险恶之徒,一次次设计陷害我们,这次多亏了小王爷费尽心思把我救出来...”

一路上将猎都没有说话,叶千凉不禁抬起头,轻轻唤了声,“猎?”

将猎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那眼里的苦楚绝望令叶千凉心惊,叶千凉不禁苦笑,“猎,把我放下,就走到这儿吧。”

“怎么了。”

叶千凉推开将猎,直视他眼睛,“你爱我么?”

将猎一愣,眼神有些躲闪,“当然,我爱你,爱你的善良,你的纯净,你的头发,你的一切我都爱...我有种感觉,你就是我前生的爱人。”

“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自私,懦弱,贪生怕死,你还会喜欢我么?”

“不可能的,你不会那样的...”

“你到底是喜欢我的样子,还是我这个人?如果你前生那个纯净的爱人今生变了样,你就不再爱他了吗?”

“我...”

将猎哑口无言。自己到底是喜欢叶千凉,还是只是喜欢他的好?亦或是,因为凌戈的恶,所以才始终不承认对他的感情。终于明白自己一见凌戈的那种心痛与失控是什么了,那种呼之欲出却终未见天日的感情,原来悄无声息间,已经深入骨髓。突然间,他很想凌戈。很想见他,很想抱他,很想告诉他,他爱他。

将猎转过身狂奔了起来,凌戈,你要等我,你一定会没事的,因为你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啊。纵使我十恶不赦,纵使我薄情狠心,你也不会放弃我的,对不对?所以,等等我,等等我。

叶千凉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将猎,其实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美好样子。万戒教老教主不是我杀的,各门派这些人也不是我救的,甚至连你,我也未曾守护过。我只是个普通人,会心灰,会害怕,满心善良正义,想做大英雄,我不坏,却也自私虚荣。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很想别人都敬佩我,喜欢我。我一直努力装作你喜欢的样子,努力让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努力隐瞒事实,不敢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怕你知道了,就不会再喜欢我了。现在想想,也许我错了,如果不能接受一个人的不好,那怎么能称得上是喜欢呢。所以将猎,快跑吧,去留住你的真爱吧,我们今生,是有缘无分了。

将猎回到那片竹林的时候,凌戈早已经离开了。将猎明白,凌戈再也不回来了。他久久地伫立在那儿,没有言语,没有哭泣。

灵鸟翠竹,欣欣向荣,阳光洒下来,温暖怡人,美好得仿佛一切伤悲都没有发生过。天地不仁,草木无情,这世间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失去色彩,但你却会因为少了那个人,而满目黑白。

凌戈刚刚停留的地方,出现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茶花,洁白如雪艳红似血,像极了凌戈。将猎轻柔珍视地抚摸着它,一颗眼泪掉下来,顺着花瓣,流进了花的心里。

一长眠,两无期,为何不等我说爱你。

人这一生总会有遗憾。将猎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次次救他的人是谁,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盖世英雄,原来是凌戈。凌戈也不会知道,他深爱的将猎,此生无望的那人,原来也同样爱他。

将猎,凌戈,映楼,叶千凉,四个可怜人,竟都是爱而不得。

那一年,陶映楼登上皇位,大力整改不良之风,修法平乱,任人唯贤,仁德贤明,惠济天下,使得岌岌可危的王朝重得新生。同时,他解散了花宫,无数像凌戈一样的人摆脱苦难,得到自由。

那一年,武林大变,很多衣冠禽兽的伪君子得到裁决,万戒教得以正名,继续默默守护着这个武林。

那一年,人人闻风丧胆的血蜘蛛突然消失。有传言说他死了,有人又说见过他。他一袭红衣,带着白色面具,哪里有恶,哪里就有他。

将猎回到了那片映楼林,摘下面具,静默不语。黄昏笼罩着大地,使得一切都变得朦胧。恍惚间,将猎觉得好像看到了凌戈。凌戈,我好想你,但是下一世,不要相遇了。

那朵红白相间的茶花亭亭静立。它提醒世人,有一种不容轻视的爱。

它叫,花露珍。

这一世,笾毕是将猎,柳拾音是凌戈,无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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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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