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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关于我当老师的经历,虽然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但是这段经历却让我如鲠在喉,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为自己更为那些我见到过教育过的孩子们,我虽然离开了那个让我一生难忘的行业经历,但孩子们,一波接一波的孩子们,我希望他们不要再经历一遍,虽然只是希望,但我想如果有国家政府出面,家长们,教师们的努力应该还是会有所改变。
我专科毕业,在咱们国家十八线很多人都不知名的小县城生活,毕业去机械厂上班,有幸爬到管理岗,也在企业见识了很多人情冷暖,三十五岁的时候在公司站错了队,对滴,您没看错,站错了队跟错了领导,本一位辛苦跟着这位有魄力的领导干一两年,再升一个台阶,下半辈子就稳妥了,还可以生个二胎。结果领导出事,具体事情不便透露,把我也连带,树倒猢狲散。于是为了养家糊口,我报名考教师证,花四十五块买了盗版书,从邻居手里借了本普通话书,猛啃三个月,考过笔试,突击半个月考过普通话二甲,然后面试,拿到了小学语文教师证。咱以为从此可以步入光荣的人民教师行列,谁曾料却是我一生所有经历过的工作行业中最令我难受心酸的行业。
首先,考了证我就三十六岁,完美错过了考编的机会,三十五岁的魔咒啊。
无奈,我应聘了我们小城里规模比较大的一所私立小学,这所私立小学在城里和附近村里都有学校。我呢,申请在城里教学,面试很简单,教师证都没看我的,问了问岁数,填了个表,让我明天来学校。我说不是暑假吗?管理人员回复:我们暑假也有课,你先跟着看看。
第一周,发给我一个定位,让我去一所村里小学,学校建得很漂亮,孩子们很天真可爱,我的第一周的工作却是一言难尽。干啥?干杂活,抬床,把拆散的上下床的铁架子和床板,两个老师一组从操场抬到四楼学生宿舍。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这一组新老师有六个,三个年轻三个像我这个岁数的,自由组队。
年轻的三位老师第二天走了两个,三十多岁的三个老师继续苦力。果然资本家说得都对,三四十岁的随便压榨,反正不敢辞职。哈哈哈。我们三个三十多岁的有一个之前是外县的私立学校老师听说这里待遇高就跳槽过来,另一个和我一样,原单位不景气发不出工资,想着当老师应该比较合适,费劲考了证找了熟人过来应聘,她告诉我,整个学校就没几个有教师证的,大部分老师都高中毕业,初中的比比皆是,只有体育和音乐老师是从其他公立学校借来的,或者是培训班里的教跆拳道的老师,一周两次体育课。我瞬间被惊呆了,早知道费劲背书干啥,反正都能教孩子。不过返回来一想, 毕竟自己这样还是有优势的,多个证嘛,说不定校长看见了,给多发几张毛爷爷呢。
就这样我应聘老师,先干了一周的体力活,庆幸自己身体好,一周后六个应聘老师走了四个,就剩下我和一位年轻的老师了。
第二周,校长说我通过面试,安排上课前的培训,首先跟着现在的老师听课,学习教学经验。嗯,这个安排很好,我喜欢。第一天,听课,因为是暑假期间,讲的都是下学期的新课,孩子们真的听得都挺认真,老师讲的我也不会挑毛病。第二节大课间,所有学生都去操场跑操,只有一个男孩静静坐在教室,我打了水回来看见他和他聊天,孩子眼睛有问题,斜视,我问为啥他不去。孩子告诉我:我犯错误,老师让同学们都不跟我说话,所有班级活动都不准我参加,一周以后 才可以结束惩罚。我说你哪里错了?他说,同学们都笑话我斜眼儿,我就跟他们打架,老师说我错了,所以这样对我。我当时没敢随便说话,只是安慰他,一周后同学还会和他玩儿,班级活动也会让他参加。现在在教室好好休息。时间过去两三天,我和我这个教师同事聊天,她说话很畅快,讲课水平一般吧,她其实第一天我来听课她就告诉我,她高中毕业,教书也有五年多,她说你也不用那么认真,教孩子不在课上,书本上的东西让他们死记硬背就可以,我也不会给你讲教学的经验,都是自己悟出来的。我喜欢她这个性格,虽然做老师我觉得她不是很合格,但性格还行,比起办公室里玩儿阴使绊儿的强,总拿些花茶零食跟她分享。然后打听这个视力有问题的男孩儿怎么回事,她告诉我,孩子家里穷得要死,父母都是种大棚菜的,学校有任务,老师发动班里同学报课外培训班的跆拳道课绘画课啥的,每次他都不报名,连带其他学生也不想报,一说到这里就恨得她牙痒痒,上课还不好好听课,又穷又麻烦。各位看官,看我写的这些,跟天津那位老师说的是不是有点相似,甚至更糟?最后一天听课,我专门在大课间找到这个男孩,我告诉他,他没错,眼睛斜视可以治疗,父母贫穷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唯一错的是你没有好好学,你只有努力才能不让别的同学笑话你,孩子听了头垂得很低,再抬起来时眼里泛着泪花,我也是第一次在工作时候有了巨大的压力,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中间休息两周,然后学校打电话让我带班开始上课,我很惊讶,我一再跟校长说,应聘时候不是说有半年的做辅助教师的时间吗?怎么一上来就代班上课?校长估计听我说话像是听见外星人唱歌,人家说教学经验都是从教学中积累的,我们学校这学期呈井喷状态的报名,证明家长信任我们,我们才大量招聘老师,你来了不上课,怎么积累经验?好吧,赶鸭子上架的干吧。
然后我发现我又被坑了,一年级一个班五十四个学生,居然还都是住宿生,没有生活老师,一个班两个老师,管理教学管理孩子生活吃饭洗漱,晚上轮着值班,最后在我和另一位老师的一致反对下晚上才不用轮值,至于这么多孩子住宿舍晚上谁管,据说是看校门老头的老伴儿。
教学很简单,无非是重复上课纪律,在疯狂的呐喊和一再的纠正后,孩子们终于知道上课是干啥的了。教学其实没啥好写的,孩子们大部分是私立幼儿园的,小学一年级甚至二年级的东西都学了一遍,极少数学习能力差的孩子需要个别去手把手的教,在这里真心感谢那些私立幼儿园的老师们,您们辛苦啦!同时也有点后悔让儿子上的公立幼儿园,上小学一二年级把我累得半死。主要下面写写孩子们中午吃饭,我和另一位同事教数学的老师,负责把孩子引导着去取自己的饭盆,然后去食堂给孩子们把饭抬到教室分发,吃完饭带孩子们自己去洗刷饭盆。一年级的孩子真心洗不干净啊,个个泛着油光,找学校管理要瓶洗洁精,人家俩眼一番:没有,当老师的,用洗洁精上课啊。气得我想吵架,被同事拉走了,说这个管理的是校长亲戚,一向如此。我只好从家里拿瓶洗洁精来。唉,工资没到手,先搭上点东西,我也是个憨憨了。
我其实很好奇,什么家庭,父母忙成啥样会把一年级的孩子送来全寄宿的学校?下面我来写一个特例吧,毕竟太多写不过来。
一个一年级的隔壁班小姑娘,把老师的胳膊咬得鲜血直流,你信吗?我相信,因为是我亲眼所见。一天我收拾完教室卫生,准备下班,走廊里传来哭喊,真的就是恐怖片种那种绝望得哭喊。一个小姑娘像疯了一样往外冲,一个大肚子孕妇和男人已经下了楼。小姑娘的老师死死搂着她不让她跑,结果被咬得很厉害。为啥?因为,大肚子孕妇是孩子妈妈,和她爸爸离婚了,又找了个男人,前夫跑路不管这个闺女,孩子妈妈为第二个男人怀了孩子,这个男人说把孩子送进寄宿学校不会影响家庭和睦。就这样这个小姑娘被送了进来,小小的人儿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求求你带我走,不要扔了我。奈何孕妇和男人早就走远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孩子,老师们都下班了,铁门关闭,这个女孩和所有孩子们在宿舍里,陪着他们的只有一个看门人的老婆,谁来安慰她?她的心里会怎么想?这天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我还要不要继续做一名老师,我有没有资格做老师?
很快我离开的日子到了,大家常说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嗯,我在吃饭的食堂遇到的事情就是这最后一根稻草。上中学时候,我们经常喜欢让老师替我们打饭因为打饭的师傅看见是老师通常给的菜和肉会多些。而在这所私立学校,老师吃饭是免费的,学生们的家长是交着大笔的伙食费的,所以学生的伙食比老师们好太多。学生们吃完饭老师才可以吃,而且是吃学生们剩下的,有时候甚至是剩了一两天的饭。这天中午破天荒的是两种剩菜,一个炸丸子,大厨估计是吃饭去了没有给大家盛饭,我和同班老师还有几个来的晚的就一人夹了几个炸丸子吃。大厨回来了,破口大骂,对滴,是破口大骂:穷老师天天的课教不好,净想着吃,这丸子是你们吃的啊,这是给*****留的,*****是私立学校里驻扎的一个教育局的正式科员,偶尔会来看看。我瞬间就炸了:你这也没写这不能吃,你是给我们做饭的,猖狂个啥!说完饭盆一扔老娘就走人了。下午课上完给校长打电话辞职,校长倒是很利落,可以 ,因为你是突然离职,下个月才能发工资,而且不能全额,也没有补助。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我做老师二十几天的工资,猜猜多少钱?二百二十元。没错,干了一星期苦力,坐了一星期冷板凳,受了一肚子气,换来二百二十元。
我想做个老师,想做个好老师,我对每一位辛苦教学有良知的老师都心存敬意,但,我此生再不会跨进教书育人的行列了,因为我做不成一位好老师。
李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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